调到赣州地质学院,正处金秋时节,酷热已经过去,早晚微风匀匀,略带一丝凉意。初来赣州,感到心旷神怡,十分惬意。站高远眺,郁郁葱葱,一顷万碧。赣江之水烟波浩渺,奔腾北去。江两岸稻谷飘香一派丰收景象。
学院座落在赣江岸边,原江西省冶金地质局旧址。校园观模不大,显得十分紧凑。新建的一排排土红色的砖土结构教室和原有的几排职工宿舍,鳞次皆比,錯落有序。通往办公楼和教室的林间小道,林木叠翠参天,生机盎然。矗立在北大门的办公楼,算不上高耸,但是,在当时的赣州也算的上地标性的建筑了。
学院是在大跃进年代,为促进江西省地质普查找矿事业的发展而兴建的。设有地质、勘探、煤田、物探四个系和石油,测绘,化验,物探四个专科班。学生多数来自江西、浙江、上海,他们学习基础较好,生活朴实,思想活跃,学习刻苦,是一群好苗子。老师主要来自全国地质院校,科研机构和江西省各野外地质队的支援。他们具有丰富的教学,科研和地质普查找矿的经验,对教学工作游刃有余。
我报到后,被分配到物探教研室,早期到校的刘德廉老师热情地接待了我。刘老师北京人,毕业于北京地质学院物探系,后来留学南斯拉夫贝尔格来德大学物探系。归国后一度在南京大学任教,后来主动要求来江西支援教学工作。再后来被任命物探教研室主任。我和刘老师在学院共同工作了七个年头。这七年是我们青春最光华靓丽的岁月,从他身上,迸发出的无限光和热,一直在感染着我,影响着我。
刘老师教学严谨,对教学具有强烈的责任心。五九年他初次给物探班讲授磁法课时,按理讲磁法勘探是他的主修课,讲起来应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不用费时费力准备。但是不管做什么事,他都一样认真。为了教好这门课,他广泛搜集资料,登门求教老师。一遍遍字斟句酌地修改教材,一遍遍地试讲。记得上课前他曾多次在夜深人静时对着空旷的教室练习讲姿、语速、板书......。他说:“讲课容易,讲好难,为人师表更难。讲课不仅是传授知识,更重要的是把好的思想作风传递给学生。”为此,他十分重视仪表。每次上课他都穿一身整洁的褪了色的中山装,显得朴实、庄重、大方。他说在学生面前不能张扬,应给学生一个正面形象。不应因自己穿戴分散学生注意力。他主张开门办学上课。欢迎其他老师听他的课,也主动去听其他老师的讲课。通过相互学习交流,可以吸取更多营养。以师为镜,时刻纠正自己的不足。
刘老师在教学中的以身作则,身体力行。1959年带领学生在瑞昌县东雷湾地区进行磁法教学实习。当时的生活条件和实习环境相当差,住的是低矮的茅草屋,实习区山高林密道路崎岖,荆棘丛生。他每天和同学一道攀山越岭,当时学院没有磁法仪器,实习用的仪器是临时从物探队借来的几台老式的已经淘汰的罗盘式磁力仪。仪器灵敏度差,精度低,随时要人维修调整。这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我和刘老师肩上。每天我们五点钟起床,点起油灯,调试仪器,以备七点钟准时出工。晚上收工回来要调整好观测数据,绘制好草图。一天下来累得人仰马翻,筋疲力尽,有时顾不上吃饭就进入梦乡了。一次整理观测数据时发现有两个点有问题,刘老师二话没说,拉着同学立刻上山检查,等他们检查回来已经半夜了。他就是这样认真负责,一丝不苟,不允许工作有一点差错。
建校初期教研室一穷二白,连本像样的参考书都没有。在条件极度困难的情况下。他以拳拳之心,鼓励大家从基础抓起。抓教学计划,抓材料,抓教学仪器设备,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揭开了教研室崭新的一页。一九五九年末在学院举办的“教学和科研成果”展览会上,教研室展出了完整的教学计划;磁法、重力,电法勘探讲义;自制的教学仪器模型;筹建了物理试验室,同时还展出了“瑞昌东雷湾地区磁异常和成矿预测”研究报告。丰硕的成果,为教学和科研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刘老师尊重知识,重视人才,团结人。那时政治运动风起云涌,尤其对旧知识分子白专道路的批判,如火如荼。有的系批判的很激烈,弄得一些老专家灰溜溜的抬不起头来。当时曾有人劝他积极地投入到运动中来。他却始终不愿意加入到这场闹剧式的大合唱中。他认为学院刚刚建立,正是用人之际,而老专家教授,寥若辰星,他们知识渊博,专业功底扎实,应该充分挥发他们的作用。只要他们跟党走,就应信任他们。他对由地质学院来的几位老师相敬如宾,声声不离老师。在他的感召下。群贤毕至,工作任劳任怨。如陈葵尊老师,在努力完成繁重的教学任务的同时,还积极的投身到学院的各种社会活动中来。为了给学院安装广播喇叭,他连续几天在电线杆上爬上爬下。一位老师能做这种粗活、脏活、累活儿,让人从心眼儿里佩服。
刘老师生活上严于律己,宽厚待人,凡事总为别人着想。和他同住一个宿舍很长时间,他每天五点起床,晚上11点睡觉。为了不影响我休息,他每天都悄无声息的来,蹑手蹑脚地走。不管屋里多黑,从来不开灯,尽量避免响动。对待同志,他一片热心,那时我们出差长途班车开车时间很早,早晨四点多钟就要往车站赶,他怕我们睡不安宁,总告诉我们安心的睡,到时间他来叫。多少年来他一直这样做,从未耽误过同志们的时间。
1965年送走物探学生后,我调到湖北省,他留在了江西省物探队。再后来他担认了物探队总工程师,把全部心思扑在了地质找矿事业上。这期间他和物探队同志同心协力,各项工作更上一层楼。尤其地球化学普查找矿有了长足的进步,在化探普查方法上,矿物元素分析上,找矿效果和化探综合研究上,有所发展,有所进步,有所创新,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并引领化探普查找矿最早走出国门,和伊朗等国进行了有效的合作。
二O一四年晴天霹雳,突然转来他去世的消息,噩耗传来,我脑子里一片空寂,泪水夺眶而出。从此我失去了一位好师长,好兄长。他对我的影响即深刻,又细微,他的优良品格我一辈子没学完。他的一生为地质找矿和培养人才呕心沥血,砥砺前行,以高度责任感和人格,有形无形地塑造了一位“师长”的良好形象。他的一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德高、廉正”。他是一面旗帜,永在我心上飘扬。
北京校友会,王泉宝